在神谕发出去后的第二天,日十所期盼的内容并没有来到。毕竟这是通信不发达,书籍属于贵重品的世界,还算是在预料之中的。
他害怕的是自己第一次接下的“神明代理”这个工作出了疏忽,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发送的内容有问题,或是触犯了什么规则。如果现在就被地上的人识破,恐怕自己也就命数已尽。
但是当天晚上,出现了些许的变化。事实证明只是日十多虑了。
晚贡的内容变动了。
虽然每天的贡品都不太一样,这对于日十来说是件好事——每天只吃一样的东西绝对是一种酷刑。但是大体来说遵循的原则:早贡有水果,晚贡是主食。
但是现在,这次晚贡打破了以往的规律。
在正餐的中间,高脚的金属盘中放着一个特别的果实。
明明是个果子,但是却放在了正餐食物的最中间,而且用的是雕刻考究的金属盘。
要知道,每次经过传送的贡品,是连容器一起来到这里的,因此基本上只垫着纸。以数天为循环,会有一次用木盘装盛的肉食或者是汤品,日十来到现在为止,这几次特别款待还没有重复过菜色。
就算是魔法世界对神的供奉,也是要讲究成本的。一个天天从外界运进大大小小盘子的神殿听起来就很滑稽。而且说到底,即使他们要这么做了,这里也不好处理。好好的盘子,丢了可惜,不扔的话会越堆越多却毫无用处,是让缺乏一切材料的地下神苦恼的境地。
这样说,就能理解这是多么奇特的情况了吧。
不仅是不会出现在正餐的水果,而且是使用了高规格的容器盛放。
这么想着,日十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传送阵的边上,伸手拿起了果子。面朝的方向是真·神的方向,这样日十会离她远一点,而且自己时刻看着对方会让自己比较有安全感。
紫色眼瞳的少女依旧端坐在白色的圆环内,安分守己。
她到底会不会说话呢,能理解我的语言吗?
耸了耸肩,抛开自己的想法。
捏着越有手掌那么大的果子的茎部,日十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越这么看越觉得奇怪,这真的和自己第一眼猜的一样,是一个水果?
这东西的结构非常奇特。淡绿色细茎下方,连接着一个膨大的像是心形的结构。而这个结构是透明的,盖着一层透明的薄膜,薄膜里面是顺畅生长的脉络。
应该说,这外层就是一个心形的透明灯笼。在这个果子的里面,能看到一个红色的,被最顶端果茎连接着的圆形果实,固定在灯笼的内部。
非常具有美感的植物。
能想象出来吧,一个外层透明心形,中心则是耀眼的纯红色小果实,内部空荡,看起来就像雕蚀出来的灯笼那样的一个果子。
外壳……显然不是拿来吃的。
日十试着捏了捏,咔的一声,最外层的薄膜和脉络就碎开了。接着放出的是沁人心脾的香味。就像酒一样醇厚,散发的则是水果的香甜气息。
“好香……”日十拿着散发出奇异香味的水果的核心。
啊——
就在准备咬下去的时候。
“我想吃那个。”
“?”
日十愣了愣,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空荡寂静的大厅内,神重复了她的话语。寒冷而空灵的声音随着宽阔的大厅变得洪亮。
“我,想吃。”
日十终于反应了过来,原来是神在向他索求这个水果。
“是嘛……”饱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的句子从日十嘴里冒出来。
神没有回应,只是紫色的眼睛完全睁开了,淡淡的紫色光芒漫射到她的前额发上,表情看起来十分认真。
“唉……”日十叹了口气,转了转自己的眼睛,“我拒绝。”
接着,把果子就这么扔到了自己嘴里。
“咿呀,真是太棒了,这是什么啊到底。”他边感受着口腔里的香味边说着自己的感想。
“……”
就在日十做出这样一串动作时的另一边。少女的周围开始弥漫出一股不可描述的气氛。
完全失去表情的少女抬起了手。
嗯?发生什么了?
日十确实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温在升高。少女所在的圆环内的地面已经开始有些发红,过高的温度产生了路面蜃景,直直看去神的影像都在光线折射下诡异的扭动。
“……”
吃了一惊,日十把食物全部丢在地上,拔腿就朝着连接自己小房间的门口跑去。
老实说,他现在对自己刚才的行为稍微有些后悔。只因为发出的神谕收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回复,就以为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就连专门供奉给神的水果也顺着这个气势吃掉了。
回过头来想想,借助神的权利发出的要求,得到的回报当然也应该都是属于神的,就连自己赖以生存的食物,说到底也是神的贡品。
没有神的助力,自己的目的又能达成多少更是一个未知数。
不,虽然说一开始并没有期盼过“它”能够对自己起到什么作用。
但是刚刚所表现出来的,至少是一个请求,是否也可以好好地进行沟通呢。
就算可以用神柱强迫她妥协,但是日十也是不可能做到的吧。要毫无感情地看着石柱刺穿人形的身体,日十没有这样的觉悟,也没有这样考虑过。给自己留下了恐怖的回忆,把自己狠狠地撞在护罩上的神确实也有她的痛苦。
或者自己只是出于现代的社会底线而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周围的温度还在继续上升,护罩的隔热能力并不优秀。地面上负责神柱的法阵淡淡地开始闪烁,要不了多久,白环的防卫功能就会启动,强行阻止神的行动。
是应该离开吗。
无情的热浪和接下来可以预见到的现实都催促着日十赶紧离开。
就这么什么都不去做吗?
可是又能做什么呢?
站在门口,日十望着坐在白环内,黑裙和长发被热浪托起,不断炙烤周围一切的神。
可悲的笼中鸟。
关上厚重的木门前,日十最后又看了一眼少女。
这样到底对不对。
感性和理**织在了一起。
对于少女的同情、对于她自作自受的嘲笑、对于她和自己无端被大叔永远囚禁在这个世界的伤感、想要把自己与这非人的什么区分开的厌恶、对于自己这时无能为力的判断、拒绝陷入更深危险的判断、会永远失去与神交流机会的犹豫。
但是自己的手还是没有停止。
咯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很难说有什么逃出一劫的舒畅感,此刻在日十心中的是愈发浓重的罪恶。在笔记中,大叔似乎不止一次地利用神柱折磨过少女,老实说,只看这些文字的话还是有一丝掌握着力量的**。
但是当真正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对于日十来说只有打从心底里的抗拒。
这个世界是不自由的,因为日十永远地被囚禁在这个没有出头之日的地下室内。但是这个世界也是自由的,因为日十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一切事情,他可以引发战争,可以篡改历史,能够毁灭王朝,只是他不能亲眼见证,甚至,神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因为是这样,所以才有更加重要的东西不能舍弃。
社会性的底线。
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拥有的可以与过去连系的唯一的东西。
简单的道理——这一层被法律和道德约束的自己才是回到原本世界赖以生存的根基,失去了对生命之脆弱的恐惧就等于不再是一个应该存在于社会的人了。文明发展所得到的精华,一个是对自由的向往,一个就是阻止战争的阻力,通俗的说是人性。
只是贪图除了人性的一切,就会像笔记中所说的那样,沉醉在这个虚假的权利和世界当中。那还有什么回去的必要。
想要回到以前的世界,就要有对那个世界和现在不同之处的需求。日十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以为自己可以看到路上的行人遭遇车祸无动于衷;在他短暂的二十多年中,并没有遭遇这种场景的机会。
是的,他没有证明过自己是否真的能这样冷静和冷酷。
但是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此刻自己会如此激动,即使这是他厄运的罪魁祸首之一,即使他明白这是一个被撕扯成碎片依然能在短短几秒内恢复正常的诡异神明。
可是他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放松四肢坐在门口等待一切结束。
他狠狠地咬了咬牙,用能把自己的臼齿都统统咬碎的力气狠狠地咬着,最后站了起来。
颤抖着拉开了门。
热浪从房间内喷涌了出来,就像是被最高档位的制热吹风机直接烘烤皮肤。
接触的时候只是感觉干热,但是几秒过后温度就开始积累,以要揭掉日十的皮那样的势头凶狠地刮过去。
勉强用长袍盖住身体,日十顶着气流跑到白环的左侧。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炽热的沙漠中行走的旅人。
这里离少女很近,近到让日十感觉气流能把自己完全融化。嗤嗤作响的气浪把长袍的下部分完全托起,用力地在空中拉扯。
少女样的神明还在不顾一切地释放出力量,根本没有注意到日十。
护罩也已经到达了极限,地面的雕纹开始发光,准备激活神柱的功能。
日十握着水晶,用尽全力在石台上划动着。
这时少女才意识到即将发动的石柱,紫色的眼瞳摇曳了一下,短暂的停顿后环境的温度在身体能感受到的范围内剧烈地波动下降着。
可是想要降温阻止石柱触发已经来不及了。一旦超过了魔力的设定值,神柱就必定会自动启动。
除非,被水晶主动阻止。
正如无数个进入时机非常完美的主角一般,日十完成了水晶指令。充能完成的耀眼雕纹在一瞬间黯淡了下来。用力掩盖着脸颊防止热浪灼烧的日十看不见少女的样子,只能期待着少女也做出让步,继续降低温度。
后悔就这么接替地移交到日十手中。
痛苦归痛苦,至少神是不会死的……而封锁了神柱自启动功能的日十,这时候就犹如待宰的羔羊,生杀大权一瞬间交给了初次见面就欲除自己而后快的神明手中。
就这样保持了几秒,日十感觉到温度再次开始稳定地下降。紧紧握着水晶的手放松了力道。
没过多久,室温就回归了正常,就连石台也变回了冰冷的状态。
日十无力地苦笑,顺着石台瘫坐在地上。
刚才的闹剧似乎并未发生过似的。在白环内的少女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闭上双眼,静静地用裙盖覆盖住自己,左手在上,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用正坐的姿势闭目养神。
日十沉默了半天,感受着身体上的热量渐渐散发,终于抛出一句话:“抱歉,下次给你好吗。”
“……”
少女没有回应。
看着少女的侧脸,稍微有些沉醉的日十等待了良久。决定再靠近些。
他甚至敲了敲护罩:“真的对不起了,下次的话会给你的。”
虽然不明白究竟该怎么把东西递进去,但是既然她想要,那么总归是有办法的。
可是,神还是没有响应。
不……怎么说呢,就像是闹别扭的感觉吧……
也许是日十的错觉。
总觉得好像第一次的正常交流还没好好开始,便进入了两个“人”的冷战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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